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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最后的侠客”,99岁的他追随76年前的初恋而去:一生很长,只够爱一个人… -

黄永玉去世了。

为我们留下了无限的怀念。

新中国第一枚生肖邮票“猴票”。

“阿诗玛”形象。

以及那张开玩笑的兔子。

蓝兔其实是小时候罐儿胡同里邻居家养的獭兔,真有一身蓝色的皮毛。

从动乱的年代走来,黄永玉一直记得这件事,用手中的画笔画着心中的祥和岁月。

在生活与艺术面前,保持着永恒的柔软,至去世都是一副顽童模样。

2022年,过完99岁生日的黄永玉在房间门口挂了一个拳击沙袋,又给自己买了一把匕首。

他打算召集一众老友组一个侠客队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还给自己郑重印了一张名片,上面写着:黄永玉,享受国家收费厕所免费待遇。

“都说名片头衔越大权力越大,我不服气。”

后来去故宫出差,问得也是“厕所修缮了没有。

侠客是纯粹的,只是太纯粹,漏印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行侠仗义的愿望没成。

只能自己抱着一只小猫,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里的拳击比赛。

黄永玉是真的会武功。

他出生于湖南常德,生长于凤凰,家里祖父黄镜铭是凤凰有名的贡生。

凤凰城里另一名人沈从文是他亲表叔。

不过在黄永玉回去时,沈从文已经离开湘西。

两人在40年代才建立通信,“永玉”这个名字就是沈从文给他改的。

原来叫永裕,沈从文觉得像个商铺的名字。

5岁的时候,家门口开了一个道场,黄永武就拜师习武,能熟练打出《江湖奇侠传》里的所有招式。

他说如果没有意外,自己可能是中国最后一个大侠。

但是13岁那年,抗战爆发,黄永玉不得不被父亲送往厦门求学避难。

没有了父亲的约束,黄永玉成了野孩子,打架、逃学、留级样样不落。

15时因为在学校打群架遭到了劝退,开始四处流浪。

中间路过泉州偷摘了弘一法师的玉兰,被逮到后放话还要再偷三次。

结果下次来,弘一法师已经圆寂。

他也曾和一排尸体过夜,几次在日军的炸弹下死里逃生。

“靠捡拾路边残剩度日,用脚走过千里万里。”

八年时间里,黄永玉做过瓷场工人、小学教员,也写过剧本,当过美术老师。

说来也是传奇,顽劣的少年最后竟成为快意淋漓,最真性情真善美的人。

不图名不爱利,一辈子不说谎话,忠于内心。

没怎么上过学也能在各行各业里都拿过最高奖,是公认的才子,又是徐悲鸿、金庸、黄霑这些才子的偶像。

“简直就是个天纵之才,一学就会,一会就高尚。”

不过要让黄永玉自己说,他最喜欢文学。

“我喜欢写东西,比画画更喜欢,语言本身就让我开心。”

两年前,黄永玉终于出版了自传小说三部曲第三部。

说是终于,一就是他的经历太过复杂,40年代动笔,80岁才写到西安事变。

二来老先生写作极慢。

他不会用电脑,所有电器只会用手电筒,百万字的小说全是墨水笔手写。

为何不请人整理?

黄永玉说写字是个好活,就像和老朋友聊天一样,最贴心的话都可以和它说。

写到得意处时,忍不住哈哈大笑,写到苦闷处,黄永玉又主动停笔。

只因表叔沈从文告诉他,要充满爱去对待别人。

所以他的笔下都是那些美好的事,爱,怜悯,感恩。

他写死亡,“对死我是一点也不畏惧,等我死了之后先胳肢我一下,看我笑不笑。”

写人际交往,“要看一个人有没有意思,就看他讲不讲自己的笑话。”

写养生,“人要晚睡觉不运动”。

但要说写得最好的,还得是给太太张梅溪的情书:

“我见过一月的雪覆于白山,又渐变于葱茏。

我在峨眉的林里云兴霞蔚,一径之后,雾水成露,沾于衣襟。

我听过柔橹漂浮,声声入水,又归于沉寂。

无论何时忆起,它们实在是人生可喜,但都不如我那时那刻遇到的你”

足以入选情话榜首。

而情话背后,也是一段传奇的姻缘。

两人相遇是在战火的喘息中。

打零工的黄永玉在路边学吹小号,张梅溪骑马缓缓走来。

一个是穷小子,一个是将门之女。

一个是招风耳龅牙嘴,一个是出水芙蓉,京城一景。

“作家张朗朗曾形容张梅溪的模样纯粹和外国电影差不离了。”

爱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两个年轻人一相遇便互相钟情。

在一个拉响防空警报的晚上,黄永玉在河边向张梅溪表白了。

“有一个人喜欢你,你感觉怎么样?”

“那要看是谁。”

“我。”

你?张家父母开门见山,难道将来梅溪跟你讨饭?

婚姻讲究门当户对,但偏偏将军的女儿不会被世俗意见束缚。

张梅溪逃出了家门,打算和黄永玉私奔。

收到消息,黄永玉从朋友那里借了一辆自行车,骑了60公里接到了女朋友。

晚上两人没钱住豪华旅店,在一堆鸡毛里过了一夜。

结婚之后,张梅溪事事随着黄永玉,陪他读书,陪他流浪。

直到60年代,表叔沈从文邀请黄永玉到北京教书,一家人才搬到了北京安定下来。

那段时间,张梅溪也有写儿童文学作品,但是后来黄永玉挨了批斗,只能先操心生活。

日子很贫穷,家也很小,水龙头都没有。

每天张梅溪都要拎着桶出去打水、做饭洗衣,然后再帮沈从文打针。

晚上又要帮着黄永玉放风,好让他专心画画。

张梅溪从不觉得苦,“布衣菜饭,也有可乐加身”。

她喜欢唱歌,喜欢养花,养不起名贵的,黄永玉就在小屋墙上给她画了一片花草。

说,这是我们破落美丽的天堂。

外面再混乱,全家上街也要穿得漂漂亮亮,回来黄永玉还能攒个笑话:

从前有个国王让怕老婆的站一边,不怕的站另一边。

有一个老头不过去,国王说你竟然不怕老婆,老头说,我老婆交代过,人多的地方别去。

女儿后来说,“那时候总感觉父母好像跟这个世界脱节一样。”

但黄永玉可不认为自己脱节。

“一辈子只谈过一次恋爱,中年是满足的季节啊。”

两人像年轻人谈恋爱那样,每个星期都保持约会,看电影。

他还把全家的布票省下来,集中到一起买了一大块布做成了帐篷。

之后每个星期天他就带着妻子儿女到郊外露营打猎。

这种生活方式,比现在的年轻人早了至少30年。

70岁那年,黄永玉为了“约会”又买了一把新的小号,要给张梅溪吹最流行的曲子。

但是满口假牙已经吹不动了,两人哈哈大笑。

到了90岁,黄永玉又赶时髦买了一辆红色法拉利,带着张梅溪四处兜风。

两个“90后”在路上狂飙,羡煞了不少年轻人。

有一次黄霑失恋,黄永玉去安慰黄霑说,失恋其实也是一件诗意的事。

黄霑听完更伤心,你就谈了一次恋爱,你知道什么是失恋?

后来终究是知道了,2020年,98岁的张梅溪在香港病世。

因为疫情,身在北京的黄永玉没能见上妻子最后一面。

黄永玉没有哭,他把张梅溪的照片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每日他吻她满是斑驳的手,她吻他静穆而勇敢的心。

“失恋”于他真的成了诗意,依旧是一屋两人三餐四季,白头偕老。

得多少缘分才能相亲相爱到这样地步,又是多么纯粹才有这样炽热又细水长流的感情。

“小屋三间,坐也由我卧也由我。老婆一个,左看是她右看是她。”

天地负我我不负君,真好,真羡慕。

在讣告中,黄永玉交待:

将自己的遗体火化后,不用保留骨灰,也不要举办任何纪念活动。

在更早的时候,他曾说,所有人都不在了,我的战友们全都死光了,我一个人蹲在战壕里面,我要做晚上八九点钟的月亮。

无愁河上的月亮一直明亮,在时代这个筛子里,很多人如沙粒般从眼里漏下去了,唯有黄永玉留在上面。

他与世界周旋日久,他还是他,吃过很多苦,也获得过很多幸福。

一辈子只谈了这一次恋爱,他们一直是他们。

在孩提时代相识,在太空互相寻找的星星,相爱十万年。

从前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人,如今依然浓烈。

黄老先生走好,祈祷泉下冥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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