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保你平安》到《热烈》,大鹏真的有进步吗? -
那是在2020年,大鹏在「人物」的采访中表示:我不是中国电影里面最瞩目的那个人,但是我争取每一次出现,会有一些进步。
从《煎饼侠》到《保你平安》他做到了当初的承诺——每一部电影均有所进步。
而直至今日“大鹏式”的商业类型片遵循的既定模式也不难被发现:
主角是郁郁不得志的小人物,讲述方式是煽情与幽默齐头并进,密集地穿插时下最流行的网络梗作为调味剂,故事主线是小人物最终因为美好品德获得认可,或是通过努力实现了理想。
《保你平安》剧照
这套类型公式并不新鲜,它形成于大鹏深深依赖的“屌丝文化”。
该网络亚文化现象倾向在面对无法撼动的价值体系时,把愤怒转换为自嘲,用癫狂的自嗨实现自我身份的确认。
所以无论是《煎饼侠》《缝纫机乐队》还是《保你平安》,小人物的悲情需要被幽默溶解,看似“犬儒主义”的人生态度必须以真善美为指标,社会身份的焦虑则要通过自我价值建构抵消。(比如,《保你平安》中用“你是一个好人”消解主人公的现实困境。)
但是,我们也可以看到,大鹏的创作路径正在逐渐淡化癫狂,《保你平安》甚至拥有了讨论严肃社会议题的野心。
在《热烈》中,以往略微过火的逗趣梗、网络段子很大程度上得以收敛,转而以更为细小和巧妙的方式将幽默注入情节脉络中。
大鹏的这一“松懈”,让《热烈》的类型元素之间黏合得更加紧密,类似《保你平安》中“大乱炖”的类型特征,在《热烈》中则以更恰如其分的面貌出现。
《热烈》成为了一部技法纯熟、情节紧凑且煽动力很强的类型电影。
而这,意味着大鹏再一次进步了吗?
用最简单的人物,
为场面让渡
POST WAVE FILM
《热烈》同样把关注点放在挣扎于生活困境中的卖艺少年身上,讲述了陈烁(王一博饰)通过不屈的意志,最终在全国街舞大赛获得冠军、实现理想的故事。
这是一出俗套的“奋斗戏码”,开场五分钟,我们就可以预见它的结局。
近几年街舞主题的综艺火爆出圈,“街舞”这个题材并不新颖,但是从它的呈现效果来看,确实称得上合格线以上的商业作品。
这与陈烁和丁雷(黄渤饰)这两个关键角色设定的“聪明”之处息息相关。
陈烁的人物形象最主要的特征是“简单”和“执着”。
“简单”的特质可以减轻塑造人物的工程,把更多的叙事空间让位给街舞带来的肾上腺飙升的爽感。
一方面,这份爽感本身就是直接而粗暴的,它对人物的复杂度几乎没有要求;另一方面,爽感是十分有效的叙事策略,也具有广泛的市场号召力。
比起陈烁,丁雷的人物弧光更为明显。
他的主要任务是作为情节的“不稳定”因素,因为他的每一次抉择和转变,成为主人公与理想之间的障碍。
所以,这个人物看似复杂,但其实也是“简单”的,因为他完全遵从类型片中的功能性人物的设定,完全服务于情节的每一次转变。
如果站在叙事效果的角度看,这样的角色设定效率很高且十分稳妥。
过于“简单”的人物形象所带来的遗憾也是显而易见的,因为简单的人物除了能够支撑起单薄的奋斗故事,很难再有深入挖掘的空间,显得套路而刻板。
其实,《热烈》最让我惊喜的倒不是王一博和黄渤,(王一博与这个角色高度匹配,所以几乎不用费力就可以完成得很好,而黄渤演这样的角色更是手到擒来。)而是岳云鹏。
大鹏把岳云鹏独有的幽默感使用得恰如其分,且不再像以往电影中那些浮动在主情节表面上的喜剧包袱,而是很好地与情节贴合在一起,自然且生动。他出现的频率并不高,但每一次都伴随着让人忍俊不禁的喜感,使得这个人物非常出彩。
当然,贡献了最可爱的岳云鹏的同时,大鹏也塑造了最失败的女性角色——
明珠(宋祖儿饰)作为陈烁的女朋友,没有给到她一场能够体现性格和情感的戏剧场面,哪怕是作为单纯的工具人,力度也不够。我们根本看不到这个角色的对情节推动的作用,也无法从她那里得到丝毫情感认同。
她出现的频率其实不低,但是所有场面加起来形成的人物弧光,还不如陈烁妈妈唱歌那一个镜头更具力度。
如果只是看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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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热烈》在拍摄手法上的设计感比之前的作品进步不少。
开场的舞蹈比赛场面,用降格镜头、运动镜头、非平衡构图等拍摄方式配上动感、快速的剪辑将街舞的热血很好地呈现了出来。
展现人物“排练”和“生活”的场景虽然用的是“多个场景碎片化剪辑后叠加在一起”的常规手法,但是连贯且层层递进,加快了影片的节奏。
如果说上述的拍摄手法是让故事连贯进行的基础,那么有一场戏则是大鹏第一次让人看到他作为导演在视听上的想象力——用极具表现性方式将陈烁的紧张心理视觉化。
虽然全篇只此一段,但惊鸿一瞥。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开场那段比赛拍得流畅且有设计感,中间又出现了一段想象力十足的视听呈现,导致本应该更燃炸的终极决赛场景有些力道不足,拍摄方式上显得疲软和单调,多少有点把观众的胃口吊起来,但却没有喂饱的遗憾。
因此,如果你进电影院只是希望看到一场热烈的街舞秀,那你不会失望。但如果你的期待不止于此,那可能会让你失望。
大鹏下一步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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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鹏一如既往地讲述小人物,拥有他作为创作者的关怀,这十分可贵。
但他对小人物实现“逆袭”、走向成功的传奇却只有匮乏的想象:《缝纫机乐队》里,一场底层人民的摇滚演出就能让政府收回开发土地的决定。《保你平安》里,碰巧在现场的警察顺利抓到了造谣者,完成了魏平安为韩露还原清白的愿望。
在《热烈》里,陈烁面临的“竞敌”,是生活的贫困和资本的操控。
前者,轻易地被家人化解了,而后者,同样自然而然地在教练、队员和裁判等人的坚持中粉碎。但是,现实世界里的障碍要比这坚硬得太多,生活的困境和权利的欺压,无论是哪一个落在一个普通人身上,都是像山一样沉重。
所以,对人物走出困境的简单化处理,以及过度夸大努力、善良的现实作用,是大鹏的类型电影里难以经得起推敲的部分,同时也是他面对自己的受众时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
作为讲述小人物的商业电影,需要表现他们身处的困境,但却无法完全揭露生活的残酷之处,并必须在最后让小人物获得“幸福”。这样的矛盾,让他的电影想“接地气”,但又有与“接地气”难以共融的过渡的理想色彩,而这两者之间,则是深深的裂痕。
这道裂痕则是大鹏接下来面临的功课。
毕竟,凭借大鹏现在的积累,在类型片上整个“行活”并不难,但仅仅只是超越平均的行活就够了吗?这或将是对于大鹏来说,最值得深思的问题。